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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醉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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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鸞進到國師屋中,國師正在等她,青鸞行禮後隔幾跪坐了,恭敬為國師奉茶,不由想起無為寺中初見國師,布帶結了長長的烏發,身著閑適的海青,檐下兩只白鶴翩翩起舞,屋中茶葉嫩綠牡丹鮮妍,如今國師削去烏發戴了僧帽,全白的須眉在燈下添了銀色,短短一年時過境遷。

青鸞心中一酸手微微一抖,茶水漾了出來,國師面帶微笑接了過去:“青鸞小小年紀,何以如此感慨?”

青鸞微斂了眉眼寧靜心神:“國師,我離開從嘉離開大昭,從未後悔,可有時會忍不住自責,我想,我是個自私的人。”

國師搖頭:“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,強求不得,青鸞能離開,也是茵茵的心願。”提起聖文太後,國師臉上笑容一滯,“青鸞,怎樣都是一生,何不恣意暢快些,不過有舍有得,任誰都不能周全。”

青鸞低了頭,“可是,我辜負了從嘉的深情,我記掛著他,期望他能有自己的幸福,不要為我所累。”國師點頭,“從嘉能幸福,也是茵茵所願,我會盡力而為。”

青鸞期冀看著國師,國師笑笑:“離開大昭這半年,我只為尋找一個人,尋找有皇後命格的女子,這位女子該是從嘉的未來。”

青鸞忙問道,“國師可找到嗎?”國師搖頭,“我當年囿於命格之說,沒有對茵茵敞開心懷,實乃畢生憾事。困在烏孫皇宮的時候,突然了悟,就算找到這樣的女子,從嘉對她不喜,也終究不能幸福。是以,找到與找不到都不重要,當務之急便是回到大昭,為從嘉醫治頭風。”

國師的話又帶了禪意,青鸞似懂非懂,心頭有些急,那,到底是找到還是沒找到?這位老人家總是似是而非,讓人費盡思量。

國師笑看著青鸞:“從嘉才十七歲,他的人生還很長,以後會發生什麽,誰也不知道,青鸞勿要心急才是。”

是啊,青鸞亮了眼眸,人生才剛剛開始,我又何必心急?揖手笑道,“多謝國師點撥。”國師笑道,“說到底,從嘉的幸福,在他自己,看他能不能放下,能不能割舍。”

青鸞眼眸更亮,“我信從嘉。”國師點頭,“就連茵茵,對從嘉也沒有足夠的信心,一直以來,只有青鸞信著從嘉。”青鸞笑道,“雖無男女情緣,我與從嘉兩年同窗之誼,任何人都無法取代。”國師嗯一聲,“年輕人勇氣可嘉,看著你們,我也老懷振奮。”

青鸞笑著揖手,喚一聲竹君,竹子蹦跳著進來,青鸞拉她拜伏在地,鄭重說道,“竹君就拜托國師了。”國師點頭,“竹君靈慧,青鸞盡管放心。”

竹子也跟著磕了頭,笑道,“師父,我今夜要跟青鸞姐睡,不能在外間侍奉師父。”國師笑道,“我本也無需侍奉,是竹君堅持如此,去吧。”

出了屋門竹子挽了青鸞手臂,轉一轉眼眸道,“青鸞姐,符棄還活著,對嗎?”青鸞看她一眼,竹子笑道,“若不是被這個好消息沖昏了頭,我兄長絕對不會放你走,我兄長看上什麽,是不擇手段也要得到的。”青鸞哼了一聲,“他還想要天下呢。”竹子認真點頭,“那他就會伺機取之,得不到決不罷休。”

青鸞拍拍她手,“我們不提他。”竹子嗯一聲,“那麽,符棄還活著,是嗎?”青鸞看著她,“若他活著,竹君欲要如何?”竹子歪頭思忖,“我自然要為父母報仇。”看一眼青鸞臉色,“不過我如今乃是高僧名下,自不能害人性命,我便打他罵他捉弄他,讓他生不如死。”

青鸞蹙了眉頭,“竹君的父母舍命相救,自因看重他,並非他逼迫,也非他所願。”竹子點頭,“我知道,人不是他殺的,可因他而死,他難逃其咎。再說了,若不是他們將我父母糊弄得那般忠心,我父母才不會因他而死。我在宮中的時候,兄長的女兒就是如此,哄著我拼命對我好,想將我養成聽話的叭兒狗,我才不幹,我就是我,任何人都不值得我舍棄自己。”

青鸞沈吟著,“竹君說的有理,如此說來,我對珍珠是不是太好了些?”竹子認真點頭,“絕對的,珍珠姐那日與青鸞姐重逢,哭天抹淚的賭咒發誓,說願終身不嫁侍奉姑娘,金定姐感動得稀裏嘩啦,我不以為然,下人也是人,不能眼裏心裏只有主子,沒有自己。”青鸞揪一下她耳垂,“小壞蛋,倒讓我茅塞頓開,我也該為珍珠謀一謀前程。”

竹子蹦跳著挽著青鸞手臂前行,笑道,“有人在猜拳,我瞧瞧熱鬧去。”青鸞搖頭,“我要回房寫信,竹君去吧。”

竹子脫了鞋,躡手躡腳貼著墻過去了,青鸞看著她賊眉鼠眼的模樣不由失笑,想來在烏孫皇宮中常常為之,雖小小年紀,人見的多了事經的多了,才會有超乎年紀的見解。她古靈精怪的,會怎樣對付南星?

青鸞思來想去,還是打定主意,在信中告訴了南星竹子的身份,尋找烏恒與細君的女兒,是南星的心願,竹子既到了他身旁,就該讓他知道,至於他能否招架竹子,就看他的修為了。瓚性情純粹寬和,竹子會欺負他嗎?青鸞想了想,決定鄭重拜托一下這位小魔頭,讓她照顧瓚,代行長姐之責,她可會答應?

然後給從嘉寫信,就若書房中閑談時一般,想到什麽說什麽,寫著寫著恍惚從嘉枕在她肩頭傾聽,間或嗯一聲作答,不覺寫了厚厚一沓,均是離開大昭後所見所聞,每一段經歷每一處風物每一個人。火漆封了,方想起沒有問及芳菲,竟是沒想起來。搖頭一笑,不提起就是最好。

回頭喚一聲珍珠問道,“什麽時辰了?”珍珠手捂著嘴哈欠連連,“亥時已過,交子時了。”青鸞奇怪道,“怎麽不見金定與竹君?”

珍珠臉上表情有些奇怪,“姑娘要不要去靜王爺房中瞧瞧?”青鸞起身向外,來到元英門外,就見竹子正扒著門縫往裏看,青鸞也湊了過去,就見元邕攤著手腳醉臥在長幾上,長幾旁金定抱著什麽睡得正香,青鸞挪個位置仔細瞧過去,金定抱的是元英的手臂,緊緊抱著臉廝磨著,不停說真香。元英抽一下,金定抱得更緊,嘴裏還嘟囔,“敢拿走?拿走我給你撅折了。”

元英腿不好,此時跪在青磚地上,金定兩手抱著他手臂不放,歪著身子姿勢極其難受,額頭上早已汗水涔涔,向來蒼白的臉通紅。

青鸞想也不想推開門,說聲來人,元英忙擺手制止,“懷邕睡得正香,就讓他睡著,勿要折騰。”又看向金定,“她這個模樣,不宜讓侍衛們瞧見,一來日後無法馭下,二來她一個女兒家,再壞了閨譽。”

青鸞忙道,“可是您的身子,待懷邕醒了,定得罵我。”元英擺擺手,“又不是紙糊的,我受的住,去吧,時辰不早了,都去睡吧。”

青鸞挪了地氈過來,喚一聲竹子道,“扶靜王爺換個好受些的姿勢。”吩咐著忙忙看向元英,“竹君是個孩子,王爺,可以吧?”她因聽元邕說過靜王厭惡與人親近,是以忐忑,不想元英痛快點頭,“多謝竹君。”

竹子扶他坐在地氈上,連帶著將金定拖了過來,青鸞又讓竹子拿毯子蓋住他腿,為他圍了狐裘,將炭盆挪得近了些,歉然道:“金定酒後胡鬧,還請王爺勿要怪罪。”

元英擺手說不礙,青鸞起身走過元邕身旁,背對著元英,咬牙擡起手指狠狠戳在他額頭,腹誹道,爛醉如泥,象什麽話。一回頭,元英正看著她似笑非笑,青鸞不由紅了臉,低低說一聲王爺好睡,逃一般出了屋子。

竹子跟在青鸞身後嘀咕,“我在門外看著金定姐倒下的,靜王爺一直是那樣的姿勢,跪坐著任由金定姐抱著手臂不放,其實她醉酒後能有多大力氣,推開就是了,靜王爺喜歡金定姐吧?”青鸞搖頭一笑,“怎麽會?樣貌性情都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,金定喜愛健壯有力的男子,靜王定是喜歡書卷氣的女子,如今不過路途無趣,用金定的話說,靜王香噴噴的,就總愛往靜王身邊湊,新鮮好奇罷了。”

竹子哦了一聲,“我也覺得是。”青鸞笑看她一眼,“竹君呢?喜歡怎樣的男子?”竹子嘴一翹,“我不喜歡男子,我喜歡女子,青鸞姐金定姐珍珠姐,我都喜歡,青鸞姐,我舍不得離開你們……”

竹子說著話抿緊了唇低了頭,青鸞蹲下身扶著她肩:“我也舍不得,不過竹君,我們還會見面的,我跟你約定。”

青鸞伸出大拇指,竹子卻沒有伸手,吸一吸鼻子低頭道:“青鸞姐,臨走前我跟你說句實話,我幫著你們,並非完全是因為喜歡你們,我也喜愛兄長,雖然他不那麽喜歡我。其實,是我想離開烏孫,我在烏孫只能倒茶,不會別的,我盼著跟著師父開闊眼界,學一身本領,這天下可任我行走。你們走不了,師父便走不了,我也離不開,是以才幫了你們。”

青鸞笑道:“無論是怎樣的初衷,竹君都幫了大忙。我視竹君為友。”

青鸞依然伸著大拇指,竹子也伸出大拇指,與青鸞的碰在一起,笑說道:“約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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